出國後，我覺得能讓我甘之如飴下跪道歉的，除了我爸媽的錢包外，現在多了W和其他各種安慰我的人。
因為我這該死的暈船仔目前人正在荷蘭，我他媽還不敢讓任何人知道。
天、天氣真好……
總之，不爭氣地決定要去荷蘭後，我們恢復了聯絡，簡單討論更詳細的行程，並且再次為我上禮拜的行為道歉。
「對不起，我以為我搞砸了我們的友情。」
「別擔心，你沒有搞砸任何事。」
晚上見面後並沒有安排什麼特別的行程，一起在他家吃頓飯，聊個天。我們相處無比自然，彷彿上禮拜才見過面一樣。
這次心態很輕鬆，沒了之前礙手礙腳的情緒，嘴砲起來是真的沒在客氣，而他也會反擊。
吵吵鬧鬧的，好像先前的鬧劇不曾發生過。
「對了，我跟那個女生真的沒什麼……」他停下走去廚房的腳步，轉過來說道。
「喔。」我插了塊豬排，塞進嘴裡，邊咀嚼邊看著他。老實說，對於此話題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。
「她是我朋友的朋友，我們大概兩個月見一次。朋友們都問說為什麼我們不試試，後來遇到你，你鼓勵我多社交，我就嘗試了。」
機掰，我鼓勵你多社交不是叫你去跟約會對象社交欸，王八ㄉ……沒啦我先掐死自己，亂給人多社交的爛建議幹嘛。
「我們約會了三次，都很棒，但……就只是朋友。」謝謝但我其實沒想聽這麼多細節。
「但……至少嘗試了，對吧？」
「可能吧，我們沒有約會文化。」我不負責任地回以聳肩，完全不想討論這話題，「但嘗試是好事啦。」
「對了，這給你，禮物。」我從包包抽出紅包，遞給他，轉移話題之術。
他有點納悶地打開紅包，抽出裡面的信，我開始解釋紅包的概念，「……總之呢，就是我們文化能給的最大的祝福啦。」
他露出了笑容，接著倒出紅包裡的小禮物。
是一隻喝茫柴柴抱著台灣啤酒杯的鑰匙圈。
「你上個月不是在戒酒？希望這可以提醒你少喝點酒。」我說。
他大笑，「這是鼓勵我喝酒吧？」
「我很喜歡，我要把他吊在我的鑰匙上。」他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，從口袋掏出鑰匙，開始將它們串在一起，「這樣可以讓我想到戒酒這件事……還有你。」
水差點從口中噴出來，我有聽錯嗎，「謝謝喔，我的榮幸。」
不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時間，立刻將他那句話從記憶中抹去。
上次來訪只有待在客廳，並沒有認真一窺他的臥室，這次終於有機會看看當地人的房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，差點失聲尖叫，還以為自己是尖叫雞。
「……」看著只穿著內褲的他，我傻眼。
他就這麼放心的在我面前脫衣服嗎，衣服不能好好穿著嗎！
「你睡覺為什麼不穿衣服！」愣了半天，我才硬從牙齒擠出一句話。
他一臉納悶，看了看我，好像我是外星人，「你睡覺為什麼要穿衣服？你還穿襪子？」
雖然早就知道外國人有裸睡習慣，但……是可以這麼自然的在我面前脫衣服嗎？比起我的尷尬，他反而覺得穿衣服睡覺的我才是怪胎。
「你為什麼要戴口罩睡覺！」他聽起來很崩潰。
到底誰會想給沒那麼熟的人看自己流口水的醜臉，我還特地跟朋友借口罩。
「我習慣，晚安。」呼嚨過去後，我就鑽進被窩。他的床很大，可以睡三個人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。
因為前一晚是搭夜車去機場，也沒好好休息，一落地荷蘭後又自己逛了一整天，閉上眼睛的瞬間我就跟斷電的機器一樣，瞬間進入夢鄉。
站在月台上，我抬頭看了眼時刻表。沒想到我還會再來這個地方，同時也感嘆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，中間經歷了好多事情……
「我上次來的時候有人在彈鋼琴。」我閒聊道，看著自己的手掌，「我以前學過鋼琴，不過手太小也沒興趣，就放棄了。」
「我也學過，我手很大不過沒有興趣。」他說，同樣也舉起他的手，接著看向我，手停留在空中。
「你的手真的很大，大我一截。」我將手挪了過去，猶豫了三秒後，貼上他的掌心，隨後抽走。雖然只有一瞬間，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餘溫和觸感。
手心貼手心，一起心電心。我將手插回口袋等著火車，這首歌暴露年紀了嗎。
這兩天的出遊十分順利，天氣也很給面子。
明明是第一次一起出門，但很多行為彷彿是早已說好的自然。我們熟練地分著食物吃，好像這是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。
他依然走得很快，但不時會停下腳步，看我有沒有跟上。
雖然中間也有些意外插曲，但我們都不太在意，隨口改了個行程，心情不曾被影響到。
時間飛逝，即使再怎麼把握著每分每秒，依然來到了最後一晚。
「喔不！還要驗證碼！」
我興致勃勃地登入我哥的switch帳號，準備大開殺戒期待已久的遊戲。卻沒想到登入時，還有驗證碼這一關。我看了眼時間，現在是台灣的凌晨，我哥不可能醒著，我也不可能為了一個遊戲打給他。
「好失望喔。」我說，窩回沙發上，神情低落。
他看了我一眼，跳回主頁，搜尋著那款遊戲，「15歐元還好。」
我緊張地從沙發上彈起來，「欸沒關係，玩你有的遊戲就好了。」
「我跟我弟之後也可以玩。」他說，按下付款鍵。
我驚訝地說不出話，想到他上個月請我在他輸入帳密先迴避時，我略為結巴地開口，接著趕緊拿一塊抱枕遮住自己，「謝、謝謝……你慢慢輸，我什麼都沒看到。」
我聽到他失聲笑出，接著一塊枕頭敲上我的腦袋，「你不用遮沒關係，我相信你。」
遊戲購買完成，我依然處於受寵若驚的狀態。見他將把手遞過來，我才逐漸回神。
「你要坐過來嗎？」我拍了拍我旁邊的位置。
「好啊。」他說，擠了過來，直接把我擠開，將自己塞進角落的位置。
「……」若不是他剛買了遊戲，我絕對瞪他。
「抱歉，我太大隻了。」他毫無歉意地笑著。
我以為，坐在旁邊是維持著半個肩膀的距離，但……我們兩人擠在沙發的邊邊裡，我的右臂跟他的左肩疊在一起。我以為我靠在沙發上，實則靠在他肩膀上。
他的沙發大到可以睡人，但我們卻擠在角落。
這是不是哪裡不對勁。我狐疑地想著，但身體卻很誠實地待著。
在我選擇遊戲模式時，他伸了個懶腰，右手依然拿著把手，左手則自然地擺在沙發椅背上，彷彿搭著我的肩。
我用眼角餘光看了眼放在我身後的手，「……開始囉？」
「嗯哼。」他漫不經心道。將左手輕搭上我的左肩並坐起身，手臂自然地攬過我，圈著我的頸部，打著遊戲。
欸不是……等等！感受到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，我不自覺地感到全身發燙，也全身僵硬，甚至感受心跳正逐漸加速著。
然後，他鬆開了左手，慵懶地躺回沙發上，目不轉睛地盯著銀幕。
我偷偷吸了口長氣，偷瞄了他幾眼，但他神色自然、全神貫注地玩著遊戲。
我將注意轉回遊戲。
「……」這可是我最拿手的遊戲，絕對把他殺得片甲不留！
我睜開眼，今天就要去比利時了。
「睡得好嗎？」雖然我們都沒有起床，但見我已經在棉被裡鼓動著，他背對我，睡意滿滿地問道。
「很好啊，你的床很好睡。」我誠實道，想著剛剛的夢境，「我夢到貓耶，超好摸超可愛。」
他轉了過來，眼睛依然閉著，他的半張臉埋在枕頭裡，但可以看見嘴角有微微勾起的弧度，他口齒不清道，「我可以當你的貓咪。」
「……」這人是被鬼打到嗎。
等等，這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。我沉默思考著對策，但左手卻早已伸向他的頭頂，輕輕地揉了揉。
歐洲人是軟髮，他們的頭髮非常柔順且好摸。
真、真的好好摸……輕柔的髮絲纏繞在我的指尖，可以感受到髮絲的細嫩及柔軟。
「……」最後，我還是收了手，鑽回被窩，決定滑滑手機壓壓驚。
「你傳什麼給朋友？」
「你房間的天花板。朋友說我們一起睡，是情侶還是有怎樣嗎。」
「不是情侶，也什麼都沒發生。」他說，我同意。
「她說，至少該抱睡吧都睡一起了。」我隨口傳達朋友的意思。
「抱睡喔……我們可以試試啊。」
媽的手機差點砸到臉上，我又聽了什麼，他是被鬼附身吧！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，而他則是半掀起了棉被，「過來。」
猶豫了半秒後，我將我的矜持留在原位，滾了過去。
他大手一攬，將我拉了過去，手緊緊扣在我的腰上。而我整個人跟一根木頭一樣，僵硬到手腳完全不知道該放何處。而因為他裸上半身，我可以更清楚的感受到他的體溫和氣息。
與其說享受這突如其來的相擁，我還是比較想知道他是在哪天開始被鬼纏身。
然後我昨天沒洗澡也沒洗頭……
「到青旅時跟我說！」火車上，他傳了訊息過來。我很驚訝，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追加訊息，而且他從不過問我的事情。
他大致知道我在比利時的行程，而我則是因為網路有限，只有晚上回青旅才會回覆訊息。
即使我沒有回覆，他也會追加訊息，問我布魯日好玩嗎？晚上，我們則是意外小聊了一陣子。
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。
抱睡的當下，我超級有種，直接了當地問他，朋友不可能抱睡吧。
他說，朋友都會抱睡啊。
我再三詢問，他再三強調。我問了一輪台灣朋友，再問一輪歐洲朋友，沒有人會跟異性朋友抱睡。
「不可能沒事抱睡啦，我覺得他一定喜歡你，但不知道什麼原因而拒絕你。」我朋友分析著。
「明天情人節啊，不然衝一波啊，反正失敗就失敗，情況不會更差。」
西洋情人節，我一個人孤拎拎地走在布魯塞爾的街道上，看著大家成雙成對地走著，全城都浸著粉紅色泡泡，每家餐廳都人滿為患，周遭的嬉笑聲卻傳不進我耳裡。
該死，又被拒絕了。別人是在大街小巷上冒著粉色泡泡，我則是淚水如泡地滴落。然後還被陌生人問路，還要裝沒事。
「對不起……我只是想嘗試抱睡，那不代表什麼，如果讓你誤會我很抱歉。我依然對現況感到困惑，我還在思考我到底想要什麼……我真心希望也祝福你找到適合你的另一半，你人很好，真的值得很棒的另一半。我其實不想這樣說，因為……身為朋友，我很在乎你。雖然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，但我希望我們可以保持聯絡。」
暈船後的淚水是暈船前腦子進的水。
但，憑著三次的實際相處和無數次的訊息往來，我真心不認為他是這樣的人。而且訊息都透漏些蛛絲馬跡。
我開始逼問他一些事情。
我開始抽絲剝繭問他每一字句背後的涵義。
最後，他鬆口，「對不起，我害怕遠距離。」
之後，他開始解釋他擔憂的其他事情。
「……我也很討厭遠距離，我跟我前任就是距離分開的。但我更討厭什麼都不做就放棄，你知道我是因為你才再來一次荷蘭嗎，不然我跟本不會去重複的國家。如果我們現在就這樣，那就真的不會再見面了。」我怒火沖天地回道。
「抱歉，可以讓我想想嗎？」
「嗯。」我回道，一個人在布魯塞爾大街上哭，之後回去青旅的酒吧買醉，沒吃晚餐還喝個8%的啤酒，讚啦情人節快樂。
拿起手機時，才發現他又傳了論文式訊息。
他詳細解釋了為什麼他會有這些擔憂和他的想法，但他也跟朋友聊過了，或許真的該邁出那一步。
我屏住呼吸，讀著最後一句：
「如果你讀完這些又長又臭的訊息還願意的話，那我們就試試看吧🥰。」
是不是以為我們在一起了？
我也以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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